江口沉银一期、二期曾出水42000多件文物,许多文物首次面世,其揭开了一层又一层关于张献忠和江口沉银的面纱,让世人惊叹不已。三期考古发掘,同样从一开始,就让人期待。
“蜀世子宝”金印
4月29日,彭山江口明末战场遗址2019-2020年度考古发掘(以下简称江口沉银三期)成果通报会上,来自蜀王府的“蜀世子宝”金印风头无两,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。
这枚金印是如何出水的?它有何作用?为何被砍坏?张献忠的宝藏有没有可能还藏在其他地方?
连日来,红星新闻记者对话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科技考古中心主任、江口沉银遗址水下考古发掘项目负责人刘志岩,在他的讲述中,这枚金印及江口沉银遗址所蕴藏的张献忠等历史信息,一点点浮上水面。
红砂岩凹槽内金印坏成四块,其出水点遍地金器如“金窝子”
“今天的雾有点大,都不咋个看得清楚,就像考古一样,充满了未知性,这就是考古工作的魅力所在。”在江口沉银一期考古发掘通报会上,省考古院的相关人员曾以窗外的雾作为开场白,开始了彭山江口沉银遗址水下考古项目的介绍。
时隔三年多,三期考古发掘已经结束,但这句话,仍让许多考古人员认同。比如此次堪称最重量级的出水文物“蜀世子宝”金印,其出水过程也在考古人员意料之外。
“蜀世子宝”金印
第三期考古,和前两期一样,围堰,清理河床上的泥沙,等泥沙洗净,才能知道河床凹槽之中有无文物、有什么样的文物。
刘志岩介绍,此次考古发现了金器的集中分布区以及银锭的集中分布区,这很可能说明当时对于货物的运载存在分船以及分箱的情况,这对于认识当时张献忠撤离成都前的状况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。
在“蜀世子宝”金印出水前,围堰内的那片区域已经出水了一些金银器。“蜀世子宝”金印出水时,是在一块红砂岩石凹槽内,坏成四块的金块相距并不远,一开始,大家还不知道是金印,一大块金块入手,沉甸甸,便觉异常;金块上还有字,更加觉得不凡。
金印出水处堪称张献忠宝藏的“金窝子”
更让考古人员兴奋的是,其出水的地点,除了“蜀世子宝”金印外,还散落着金手镯、金耳环、金铤等数十件金器,堪称张献忠宝藏的“金窝子”。
还有多处银锭、金锭以及金块已经嵌入岩石,考古人员只能小心翼翼将其取出。
有些金器已嵌入岩石中
江口沉银一期出水文物3万余件,二期出水文物1.2万余件,三期出水1万余件。对此,刘志岩表示,一是作业面不同,二是认定标准有所提高。“今年出水的文物里,金器是最多的,这些大部分来自于王府。”刘志岩说,这可能是因为三期发掘区域更接近于当时的战争地址,“在此留下的大多是比较重的金器,而比较小、轻的金银饰品、铜钱等物品则漂流到了下游,所以一、二期出水这种文物较多”。
国内首次发现10多斤重世子金宝实物,仅此一枚
在江口沉银二期考古发掘中,曾出水过一枚“蜀王金宝”, 不过遗憾的是,那枚金宝已经碎成了10多块。
明朝藩王金宝,也被叫做金印章。刘志岩说,根据明史记载,册封亲王时往往会用到金册或金宝。不过每一代藩王都会有自己的金册,而每个王府拥有的金宝则只有唯一一枚,作为明代亲王在藩地发布政令、与中央书信往来的信鉴。
有过之前发现金宝的经验,考古人员对这几块有字的金块也更加重视。四块金块聚集在一起后,大家发现,这也是一枚被人斩成了四块的金印,四块合成为一个方形印台、龟形印钮,印面铸有“蜀世子宝”四字。遗憾的是,印上的龟形头部暂未发现。尽管如此,这块金印也有十多斤重。
金印出水处堪称张献忠宝藏的“金窝子”
刘志岩介绍,“蜀”字证明这枚金印原为明蜀王府之物,“世子”为亲王嫡长子。从印文可知这枚金印为明代蜀王世子所拥有,既是蜀世子的身份象征,也是蜀王府历代世子传用之珍宝。“蜀世子宝”是国内首次发现世子金宝实物,也是目前唯一的一枚。
经过测量称重发现,这枚金银印台边长10厘米,厚3厘米,含金量高达95%。“在明代的文物里,含金量是很高的了,比张献忠的虎钮大金印含金量更高。”刘志岩说。
金印是政权象征,张献忠等人将其破坏或是一种蔑视
刘志岩介绍,这枚“蜀世子宝”金印是蜀王府政权的象征,平时少有实用。
也就是说,这枚“蜀世子宝”金印在张献忠没有抢到手前,应该就是静放在蜀王府里,哪怕鲜有移动,也是气场满满。
“蜀王府应该就此一个,从规制和铸造上来看,不像明代晚期的,明代晚期国力没有这么强盛,做的东西都比较差,但这个印做得非常好。”刘志岩说,“印被砍坏了,从文物本身是一种伤害,但从历史信息来说,蕴含的东西更丰富一点,如果它没有被砍坏的话,就只是一个蜀王世子的印,现在被砍坏了,就把张献忠牵扯进来了。”
在一、二、三期江口沉银考古发掘出水的文物中,许多金银文物被压扁或被损坏,是为了方便携带,但这个金印被砍坏了,这就不仅仅是为了方便携带了。
刘志岩分析,一来可能张献忠等人只是将其当做黄金,砍掉是方便携带;另一种原因可能是金印是蜀王府世子权力的象征,张献忠等人有意将其砍成多块,以表达对明代朝廷、权力的破坏、蔑视等。
“屠蜀”或属“背锅”,张献忠宝藏可能其他地方还有
在此番出水文物中,本年度出水的官银,从地域及税种上均可填补前两次发掘的空白。尤其是发现了来自于乐至、仁寿、乐山、德阳、广汉等地的属于大西政权银锭,对研究大西政权的财政制度以及统治区域均具有重要意义。
刘志岩称,江口沉银遗址如此集中出水明代王府文物,目前,在国内也找不到第二处,这对于研究朝代和政权更迭很有意义。
除了以上意义,在刘志岩看来,张献忠的形象可能也要重新认识。“张献忠席卷大半个中国、建立自己的政权,还要收税,老百姓对他多憎恨?税是怎么收上来的?这可能(和一些史料记载的张献忠杀人如麻)是另一回事。”他说,“现在有税银,张献忠真如史料所言那样,把人杀完了如何来收税?(四川的人口减少)这不是一两年的事,张献忠入川,也就1644年到1646两年的时间,肯定是长期战乱造成人口大规模的减少。”
在四川省社科院张献忠研究中心秘书长、副研究员苏东来等人所著的《“江口之战”与明末清初四川社会变迁述略》中,也有类似的观点,文中称“张献忠在四川的活动以及大西政权对四川的统治,在四川地方志及明清证实中多为负面记载,清廷统治者对张献忠的污蔑背后反映出构建政权合法化的意图。众所周知,造成明末清初人口剧减的主要原因是战乱和灾荒,清朝找到了一个难得的替罪羊……对张献忠‘屠蜀’的肆意夸大渲染,不仅可以转移清朝政权合法化危机,而且还可以把自己扮演成‘替天行道’者,从而找到一条重建政治合法的路径”。
三期考古发掘以后,会不会再次发掘?刘志岩并未给出答案。不过,在交谈中,他认为,张献忠的财宝可能也有陆路运输,但比较重的物品肯定还是选择水路。
刘志岩说:“张献忠未必把全部的财宝从成都带走,江口沉银也不一定就是张献忠全部的宝藏,说不定在其他地方也有,因为现在我们只找到一个地方,其他地方有没有?还有几个地方?现在没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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