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BBC News
编者按:伊丽莎白4月早些时候因为感染新冠病毒入院,病情一度十分严重,最后康复过来。但这名49岁的英国母亲知道,自己十分幸运,为了感谢医护人员对她的照顾,她选择把自己的经验告知世界。
一、初染疾患
我最初感到不舒服,是一个周五。我比平日更疲惫,那个周末比正常更难度过。
接下来的周一,我双腿开始发痛。我原本以为毛病没有那么严重,于是我吃了点止痛药。医生后来告诉我,双腿发痛是因为病毒入侵了我腿部肌肉。
我当时也有咳嗽,别人说那是新冠病毒感染的病征,但这种咳嗽并不持续。我连续躺在床上一星期,直至我必须外出购买物资后,我才发现自己的情况十分严重。
我买东西回家后,感到十分冷,我甚至给自己弄了四个暖水包,盖上两张毛毯,也保不了暖。然后相反的情况出现了:我开始发热。
我感觉身体像火烧一样,同时我的头痛得十分厉害。我什么都吃不下去,我整个身体都热得流汗,呼吸也变得困难。
我当时仍然觉得自己在家再躺一会儿就会恢复过来,但这没有成真。我依稀记得我的儿子跟我说,他已经帮我召唤非紧急救护车。救护员抵达我的家,我记得其中一名救护员用无线电说:“她的情况十分糟糕,我们要把她送到医院。”然后,救护员为我戴上氧气罩,把我送到救护车上。
我的其中一名孩子给我的母亲打了电话,因此我被送上救护车时她在现场。我看见她眼神内的无助感,令我十分难受。
二、住院治疗
救护车到了医院,我还得躺在车上,等候其他较早时抵达的救护车先把他们的病人卸下。等了三个多小时我才能下车,职员用轮椅推着我,我记得他们说,他们没有空着的救治病房,已经满额。
我就是那样坐在轮椅上,闭着眼,听着四周的声音:人们急步走过、电话聆声响起等等。
一名护士走过来说:我要为你采集样本,做新冠肺炎检测。然后他把棉棒放到我的喉部,棉棒深入的我喉咙令我感觉想吐,慢慢恢复过来后他接着说:现在我要从你的鼻腔取样。除了这些,我还被安排照X光肺片,还有一连串的血液测试。
这都令我十分疲累。我脑海唯一在想的是:这都是怎么一回事?接着我又记得一名护士走过来跟我说:你的X光片显示你有肺炎,必须24小时戴上氧气罩。
我当时的肺部很痛,感觉就是有一块混凝土压在我的胸前。医护人员告诉我,那是因为肺炎病毒在攻击我的肺部。他们给我注射吗啡止痛,但接下来又到我的肚子痛,痛得跟生孩子差不多。我不禁叫喊:“我再受不了,我坚持不了!”
我的病房总共有四张病床,所有病房内的人都感染了新冠病毒,其中两人另外患上糖尿病。
三、病友去世
我不大记得最初数天的情况,只知道许多护士进进出出,也有一些清洁工人不断为所有东西消毒。大多的声音都是我按动电钟,要求喝水的声音。我看见护士大多一天工作最少12小时,他们都十分疲惫。
我留医的病房是女性病房,但一天晚上,我看见一个男人在我的病房,于是我按动电钟,护士走过来跟我解释,那个男士是我对面病床病人的儿子,那名病人快要死了,儿子来见她最后一面。我感到十分悲伤,但同时也不禁想:我快要听着一个人死去的过程。护士把病床的布帘拉上,让大家都有一定程度的私隐。
就在那个时候,我开始出现幻觉。我开始回忆起过去碰见过的人、与他们的交谈。我一度问自己:我是不是已经死去?别人说一个人快要死去前,会看见自己过去的一生,这些幻觉是不是表示我快要死去?接下来我又跟自己说:不,我应该还没有死,我还没有看见光,也没有天使。
忽然,我记得是某一天的凌晨时分,一名男护士在我的病房外说:她离开了。我对面病床那个可怜的女士病逝了。
我不断等着工作人员运走她的遗体,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。那名女士的遗体就一直在那里躺着,过了数小时工作人员才抵达。他们为遗体清洁,然后用胶袋包了,放到布袋里,用拉链拉好。然后有人数:一、二、三,数人合力把她的遗体放到铁车子上。
遗体放到车子上的声音,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。
清洁工人走进来,喷洒一点柠檬味道的喷剂。天亮了,我盯着那张空着的病床。昨天还有一个人在那里躺着,现在却变成了空床,我从脑海里抹不了掉这个想法。
之后,我关注的焦点转移到斜对面病床那名女子。她已经陷入昏迷,我看见她的女儿来探望她,绝望地说着:“妈,是我!”我看着也感到痛心,因为那名女子已经“不在”了,我就这样看着她,过了两个晚上她才去世。
四、幸运出院
我旁边病床那个女子说,我们这个病房一半的人病逝,另一半还活着,我们都在病房里较好运的一边。
我下定决心会好起来。我曾经一度想过放弃,但现在我跟自己说:“我一定要活下来,我不会死去,我才49岁,我未准备好死亡。”我的兄妹不断给我发讯息鼓励我,这让我有生存下去的意志。
我记得,4月8日那天晚上是月圆之夜,我跟自己说那是月亮准备开始一个新的周期,大概是自己即将开始康复的预兆。
一名男护士跟我说过一番话,我想那是救活我的原因。他说:如果医生说你可以出院回家,记紧要回家,不要因为自己感到仍然没有完全康复而留在病房。我见过很多例子,一些病人想多留在医院一个晚上,结果感染了别的病,就病逝了。
同一天,医生给我量血液含氧量,刚好符合要求。医生说:“你熬过来了,我乐意让你出院。”我当时十分兴奋,我要回家了。
外边的天气十分冷,我只穿着医院的病人袍和拖鞋,但我的脸接触到外边的空气,我松一口气。我不知道开救护车送我回家那名女驾驶员的名字,但她是一名天使。她当天早上六时开始工作,送我回家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零时20分,她已经连续工作了18小时。
除了医生和护士,还有开救护车的人,还有救护员、处理行政工作的职员、处理遗体的工作人员,每个人都有一点贡献。我给救护部门写信,感谢他们的工作和贡献。
接下来,我需要留在床上休息数个星期,医生说我的肺炎可能需要三至六个月才能康复。自我出院后,我的母亲会定期给我买食物和日用物品。
我在鬼门关前走过,但我十分幸运,自己仍活着。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接触大自然,我想要呼吸新鲜空气,看看小鸟,享受这个世界的自然美,这些都是平常般人不会特别留意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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